茶园里的四季

南方的茶园都长在山坡上，一层一层像绿色的梯田，从山脚一直铺到山顶，雾大的时候，整座山都浸在白茫茫里，只有茶尖偶尔露出点绿，像不小心打翻了的绿颜料。​

清明前的茶是最好的，叫 “明前茶”。这时候的茶树刚冒出嫩芽，嫩得能掐出水来，采茶姑娘挎着竹篮，手指在茶丛间翻飞，像在弹奏一首无声的曲子。她们戴的斗笠边缘沾着露水，额头上的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淌，滴在茶叶上，又被阳光晒干，留下淡淡的盐渍。采下来的茶叶得当天炒，铁锅烧得通红，茶叶倒进去 “滋啦” 一声，水汽瞬间冒出来，带着股清香，能飘满整个村子。​

夏至的茶园最是热闹，蝉鸣从早到晚不停歇，像在给采茶人加油。这时候的茶叶长得快，得隔几天就采一次，不然就老了。炒茶师傅的胳膊上全是汗珠，手里的炒茶锅翻得飞快，茶叶在锅里打着旋，渐渐失去水分，变成深绿色。有回我问师傅为啥不用机器炒，他擦了把汗说：“机器炒的茶没有魂，得用手炒，茶叶才能记住人的温度。”​

霜降后的茶园透着股萧瑟，茶树叶子红了一半，像被霜打了的枫叶。这时候采的茶叫 “冬片”，味道最浓。采茶人穿着厚棉袄，手指冻得通红，却还是不肯停。炒好的冬片泡在水里，茶汤是深红色的，喝一口，先苦后甜，像极了日子的味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