山间晨雾里的时光褶皱

凌晨四点的山坳还浸在墨色里，我攥着祖父传下的铜制罗盘，踩着露水深一脚浅一脚往上爬。罗盘指针在幽暗里泛着冷光，像枚被岁月磨亮的星辰，指引着去看那片传说中会随晨雾变幻形状的古松林。​

石阶缝隙里冒出的蕨类植物沾着夜露，触碰时凉得像咬了口冰镇梅子。爬到半山腰时，东方天际开始渗出血色，不是那种明艳的红，而是掺了灰蓝的晕染，像宣纸上洇开的淡墨。忽然听见松涛声从头顶压下来，不是风刮过的呼啸，倒像是无数根琴弦被同时拨动，震得耳膜微微发麻。​

雾气是从谷底漫上来的。起初是一缕缕银纱，缠在松针上不肯走，转眼间就连成白茫茫一片。古松林在雾里忽隐忽现，树干像水墨画里的焦墨笔触，偶尔有松鼠蹿过，惊起的雾珠簌簌落在肩头，凉得人一激灵。祖父说过，真正的晨雾会显影，能照见过去的影子。我盯着雾气最浓的地方，果然看见个模糊的轮廓 —— 穿蓝布褂子的老人正弯腰拾柴，竹篓里露出半截松枝，和记忆里祖父的模样渐渐重合。​

太阳爬上山头时，雾气开始消散。古松的轮廓越来越清晰，树皮上的裂纹里还凝着水珠，折射出细碎的彩虹。下山时发现罗盘指针不再摇晃，稳稳指向东方，背面刻着的 “守时” 二字被露水浸得发亮。原来所谓时光褶皱，不过是先人留在自然里的念想，在某个清晨被恰好路过的后人撞见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