渡口的船与岸

河边的渡口用了几十年，码头是块大青石，被人踩得光溜溜的，边缘缺了个角，据说是被当年的货船撞的。老周撑了一辈子船，竹篙上的包浆亮得像琥珀，他说这篙子比他儿子岁数都大。​

春天的河水是绿的，带着岸边的青草味。老周撑船的时候，竹篙插进水里，能搅起底下的泥沙，浑浊的水纹一圈圈荡开。坐船的大多是去对岸赶集的村民，筐里装着新鲜的蔬菜，或是自家织的布，说话声混着水声，热闹得很。有回一个小孩把鞋掉进了水里，老周二话不说跳进河，水刚没过他的腰，他却捞了半天，上岸时手里举着只湿漉漉的布鞋，笑着说：“这鞋新崭崭的，丢了可惜。”​

夏天的河水涨得厉害，浪头拍打着船帮，发出 “砰砰” 的声响。老周撑船时会格外小心，竹篙插得深，脚步站得稳，嘴里还念叨着：“慢点，都坐稳喽。” 有次下大雨，河面上白茫茫一片，我以为他不会开船，却见他披着蓑衣，正把船绳往桩上系，见了我说：“对岸有个急病号，再大的雨也得去。”​

秋天的河水清了，能看见底下的鹅卵石。老周会在船头放个鱼篓，撑船的时候顺便撒几网，收工的时候总能带几条小鱼回家。他说这是河水的馈赠，不能多要，够一顿吃的就行。冬天的河水瘦了，船走在上面晃晃悠悠，像在冰面上滑行。老周会在船舱里生个小炭炉，让坐船的人暖和暖和，烟从船篷的缝隙里钻出去，在冷空气中很快散成一缕青烟